安妃并非真的拎不清,她在回宫静静想了一夜,便又来拜见柳明悟、表示愿意接下协理六宫之权。
柳明悟自然欢喜:“你头回打理这些宫务,肯定需要几个帮手,我从尚宫局和宫正司那边挑些女史去你身边,先带着你熟悉熟悉基本的事情。”
“姐姐实在体贴,那臣妾就不推辞了。”安妃熬了一夜,也算想清楚了。
她是想报仇,可光躲在宫里生气流泪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有先一步步扩大权力、撼动丽妃的根基,才能把其拉下马。
“其实也没多难,许多事自有底下人去做,难的是怎样审时度势、学会用人。”
柳明悟提点她一两句,又遣凝星去紫宸殿禀报此事。
宇文济没多大反应,随意应了一声。
“唐忠,去库房里挑些东西,给安妃送去。”他放下奏章,揉揉额角。
“是。”
“朕记得安妃喜欢品茶,这次裴烈进献了许多难得的好茶入宫,都给她吧。”
宇文济又叫住唐忠,半是愧疚半是复杂地叮嘱道。
关于丽妃做过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但安妃出身好、生母又是崔氏女,若让安妃诞下子嗣,必定危及修宁的地位。
当年容贵妃能平安诞下二皇子,也是他没看住。
可安妃终归与容贵妃不同,为人和顺沉静,这样的人没了孩子,更令他叹惜。
“罢了,罢了......”宇文济从不准备问责丽妃。
丽妃到底是月儿的妹妹,他总要轻纵几分。
宇文济又想起严月儿了。
从前在东宫时,生母惧怕养母威势、不敢亲近他,养母虚情假意、鲜少关心他。所有宫人都敬他是太子,日日谨慎小心,生怕丢了小命......
整座东宫里,没有半点生气。
可月儿来了。
是那么的鲜活、热烈、与众不同,以至于连月儿口中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他都没办法讨厌。
然而,他越思念严月儿,何青青那张相似的面孔就越浮现在心间。
“什么时辰了?”宇文济起身,问向唐忠的徒弟于三五。
于三五没多说话,静静答道:“禀陛下,快酉时了,您可要传晚膳?”
“不传了,朕去皇后宫里吃。”
宇文济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此柳明悟自然看出来了,但她只装着糊涂,也不喊何青青进殿侍奉。
“这是什么,瞧着新奇。”宇文济望向几块拿青釉小碟装着的炸山药片,明知故问。
“是青青做的,不光有撒盐和胡椒的,还有撒了糖的,拌上桂花露的......陛下要哪种?”柳明悟遣宫女出去,又提了几个小食盒进殿。
宇文济凝望这样熟悉的吃食,染上些悲色:“朕吃饱了,去院中逛逛,你不用管朕,朕一会便回紫宸殿。”
“是。”柳明悟知道他想去找何青青,便不阻拦。
左右凤仪宫极大,前殿的侧面有小竹林、锦鲤池,后殿的旁边还建着小花圃和亭子,就算真发生什么,她也能装作不知道。
一刻后,她正捧起茶盏漱口,却听宫女说周婕妤来了。
“陛下让肩辇和仪仗去园子里了,准备一会从侧门走,能快些回紫宸殿。所以周婕妤不知陛下在这。”凝星见柳明悟面露疑惑,解释着。
“那正好让她进殿说话。”
柳明悟计上心头,意有所指。
“是。”
周婕妤因为今日要拜见中宫,便穿得鲜艳许多,但身上的宫装却是用去年的料子缝制而成,连所绣的花纹也粗糙模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眼见娘娘月份大了,臣妾就给小皇子做了好多小衣服小布老虎。臣妾的手艺不算好,更没什么新奇的,请娘娘不要笑话。”
她命小果将东西捧上来。
“你实在是谦虚,这上面的纹饰简直栩栩如生,可见是用心了。”
柳明悟拿起件肚兜,只见中间绣得是蟠龙虎兽,都用金线缝制、针脚细密,而布料乃是选用的杏子红暗纹罗,柔软轻薄。
“给小皇子做衣服,臣妾不敢不用心。”
其实周婕妤虽然手里没什么银子,但她入宫久、侍奉也久,经年累月下来不至于连点布料金线都用不起。
这点小心思,还逃不过柳明悟的慧眼。
“去岁时,永寿大长公主送了本宫一个水晶白梅琉璃叶盆景,本宫记得你喜欢白梅,正巧拿回去摆着。”
但柳明悟看破不说破,又遣凝星递给小果一只装满银锞子的荷包。
“娘娘还记得臣妾喜好,实在令臣妾欣喜。”周婕妤跪下谢恩。
她起身后,又寒暄几句,方与柳明悟说出来意:“之前谢皇后娘娘解围,以后若您用得上臣妾,臣妾不胜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