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姑娘独自留下,两个两个地伏在窗子边上闲谈,伸着头,隔窗对语.
她们看见那些年轻人挽着手走出蓬巴达酒家.
他们回转头来,笑嘻嘻对着她们挥了挥手,
便消失在爱丽舍广场每周都有的那种星期日的尘嚣中去了.
“不要去得太久了!”芳汀喊着说.
“他们预备带什么玩意儿回来给我们呢?”瑟芬说.
“那一定是些好看的东西.”大丽说.
“我呢,”宠儿说,
“我希望带回来的东西是金的.”
她们从那些大树的枝桠间望着水边的活动,
有辆车子停了一下,随即又飞跑去了.
这事惊动了芳汀.
“这真奇怪!”她说,
“我还以为公共客车从不停的呢。”
宠儿耸了耸肩.
“这个芳汀真特别,最简单的事她也要大惊小怪.
你脱离现实生活了,我亲爱的.”
那样过了一些时候,宠儿忽然一动,仿佛一个初醒的人.
“喂,”她说,
“他们要送我们的古怪玩意儿呢?”
“是呀,正是这话,”
大丽接着说,“那闹了半天的古怪玩意儿呢?”
“他们耽搁得太久了!”芳汀说.
芳汀正叹完这口气,伺候晚餐的那个堂倌走进来了,
他手里捏着一件东西,好像是封信.
“这是什么?”宠儿问.
堂倌回答说:
“这是那几位先生留给太太们的一张条子.”
“为什么没有马上送来?”
“因为那些先生们吩咐过的,”堂倌接着说,
“要过了一个钟头才交给这几位太太.”
宠儿从那堂倌手里把那张纸夺过来.
那确是一封信.
“奇怪,”她说,
“没有收信人的姓名,但有这几个字写在上面:
这就是古怪玩意儿.”
她急忙把信拆开,打开来念:
呵,我们的情妇!
你们应当知道,我们是有双亲的人.
双亲,这是你们不大知道的.
他们老叫苦,老想看看我们,叫我们做浪子,盼望我们回去.
我们现在服从他们.
因为我们是有品德的人.
你们念这封信时,五匹怒马已把我们送还给我们的爸爸妈妈了.
去图卢兹的公共客车已把我们从陷阱中拔了出来.
陷阱,就是你们,呵,我们美丽的小姑娘!
我们回到社会、天职、秩序中去了,
祖国需要我们,和旁人一样,去做长官,做家长,做乡吏,做政府顾问.
要尊敬我们。我们正在作一种牺牲.
快快为我们哭一场.
快快为我们找替身吧.
假使这封信撕碎了你们的心,
你们就照样向它报复,把它撕碎.
永别了.
近两年来我们曾使你们幸福,千万不要埋怨我们.
勃拉什维尔法梅依
李士多里多罗米埃
(签字)
附告:餐费已付.
那四位姑娘面面相觑.
宠儿第一个打破沉寂.
“好呀,”她喊着说,“这玩笑确是开得不坏.”
“很有趣.”瑟芬说.
“这一定是勃拉什维尔出的主意,”宠儿又说,
“这倒使我爱他了.人不在,心头爱,人总是这样的.”
“不对,”大丽说,
“这是多罗米埃的主意。一望便知.”
“既是这样,”宠儿又说,
“勃拉什维尔该死,多罗米埃万岁!”
“多罗米埃万岁!”
大丽和瑟芬都喊起来.
接着,她们放声大笑.
芳汀也随着大家笑.
一个钟头过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哭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的爱.
她早已如同委身于自己的丈夫一样委身于多罗米埃了.
并且这可怜的姑娘已生有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