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一双淡薄的眸子缓缓睁开。
江华恍惚了片刻,上一秒分明还在与林慎思讨论拜师之事。下一瞬意识清醒时便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影灼灼,两分妖气,一分亲切。腰间的同心铃泠泠作响。
她先是瞥见了洛云舒那清冷的眸子随即反应过来,此处应当是衍天宗。
她被从幻境中拽出来了。
脑海中混掉的感觉还在,明显不是正常解除执念后的苏醒。
“挑月。”她弯起眉眼,下意识抬眼看向这素白的大殿,唤出的却是那柄长枪的名字。
两人都有相同的默契,不会在外人面前轻易的用同心铃沟通。
——挑月已生出灵智,此刻听闻有人唤它微动枪尖。
它见她面露笑颜,它听她口述呢喃,它曾挑拨她的眉间,也曾为她护住身前。
江华抬眼望去。
穹顶同色壁画率先映入眼帘。
从外向内,画中是白色雪獒,其身形巨大、肌肉贲张,毛量浓密,头宽嘴厚,三角耳自然垂落,褐色眼眸深邃,于壁画主人身旁护卫。他们匍匐在原定最外圈的圆环,姿态各异、神采飞扬。
在这极北之地,向来是衍天宗一家独大。
与所处于天青州中原腹地的天行宗等宗门靠分发弟子令牌,让其选择招收新员不同。
衍天宗所招收的弟子只会在齐方圆千里山脉内的族群部落中挑选拥有灵根天资聪颖的子嗣,而被其放弃的,才会进而接收到其他宗门的邀约。
宗门内的制度和血脉有直接的关联,而衍天宗主向来出自极北部族王族。
昔日游牧武人部族有七十二支。王族血脉之人自幼与獒犬相伴,曾以血供养,后因天地变幻,獒群消逝,部族演变为宗门制度。
此地至今仍依血缘维系——
在那群神情各异的凶手向中看去便是七十二支部族最初的首领,各自皆有神态灵宝护其左右,往内一圈,便是由金丹、元婴、大成、化神、出窍等超我所化,而他们的容貌,确实与洛云舒有几分的相似。
与中原传统的证道修仙不同。
极北之地的天地规则也因靠近大洲边缘而有略微的差异,就例如身负气运者必将会肩负与地脉相关的职责。
如王族血脉,唯有觉醒者,才获上一任王认可,宗主继承人得到王族认可后,便会入山脉探寻陨湖,认主天地。
向内,便是彻底压岸的湖。江华视线聚焦于壁画中央那占据穹顶中央的方寸树,她伸手捏了捏眉心。
她印象中,似乎每一任衍天宗的继承人都是极寒之体……这大概便是他们口中的王族血脉。
天青州极北,再往北,便是一望无际的冰原。
无人走到尽头,又或者走到尽头的人不愿再归来……
洛云舒垂眸看着面前苏醒的女子。
黑色的玄发肆意的在这一床上蔓延开来,像是被染色的湖水。
她的目光那样的平淡,似乎进入那种幻境对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其带着一丝冷意,交错过他看向遮掩天幕的穹顶。
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情感内敛成水、外化成焰。
江华见他打量的目光,倒也不再多言,只是试探着动了动手指。
她身上灵力下意识的随心法护体,寒意四起,元婴期修为毫不掩饰。
洛云舒看着她,她分明比自己还尽晚了三十年才入金丹不然也不能在天骄大会向他发起挑战。那时,却已跟他是相同的层次。
若非他入陨湖之后,与此番天地灵脉绑定……只是,这并非无主之梨。
与天地相融,他再也出不了歧山山脉了。
少年敛眸。
她黑色的发,朱红的唇。面庞上那双狐眼只是随性的看着,便仿佛又在蔑视着他,聚集着极南之海的潮汐。让人心头一颤,恐于此生再无交集。
回忆被推入凄凉的湖水,灵气交织挤压成纯净无瑕的湖水,至阴之地的一切都是那般让人朦胧。
他记得那日见她,分明是从陨湖中便见到那双漂亮的眸子染了思绪,仅是呼吸交错间的幽香便让他失意、迷情。
他骗过了所有族人,他们都认为他是觉醒了王族的血脉,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只是极寒之体,能扛过陨湖的至阴,并非觉醒了血脉。
王族血脉,蕴含着,先天与天地共鸣的力量……
他是假的,离开了岐山山脉,便会失去与天地的共鸣。
他的眷恋不只是她承了他的因果。那时他正欲从湖中挣扎起身,但很显然,他失败了,那方寸树上的荧叶恍若千斤,他被压在了陨落的水面。却又是假做真时真亦假。
她那一身素衣的袖口沾染上了一小片水渍,它轻轻拂过他的面颊,遮住了那若隐若现的红晕。她似乎不喜束发,发丝于风中肆意舞动,记忆中那张面庞原本透着两分英气,此刻御空而行,更显利落。
他的身躯遂被她托起,其姿势甚是怪异——仅肩部与大腿可觉受力支撑,彼时他竟忘却运使灵力护体,唯任她轻若无物般抱起。
她抱着他的手十分有力,那阵幽香让人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