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作恶那么久,县令不可能毫不起疑,只能说他实在惹不起你。”
她眼睫轻抬,掀起独有的少女风情,同时眼中也零落着冰霜,“只可惜,揭发你的是瑱王,不管你后台有多硬,都无法人不知、鬼不觉地销毁罪证。”她故意轻声探身,“悄悄告诉你,你接纳的“召童祈愿”的女子中,有一位是通政使大人的夫人!”
释吝身子一僵,前来“召童祈愿”的夫妻,多为化名,他能猜到里面不乏达官贵人,却没料到能有正二品这么大的官!
思及此,他不由得恨得牙痒痒。
最初他不过是借着神佛的由头,捞点小利罢了,后来师弟释迟□□突起,□□了一昏迷的妇人,还导致其怀上身孕,这才不得不一不做、二不休,开启了“召童祈愿”的新业务。
本来县令碍于他后头的大人物,不怎么干涉他,谁知会冒出个瑱王,不仅断了他的财路,还把他推上了死亡的边缘。
幸亏他足够“聪明”,找到了阮葶嫣这个挡箭牌。
看到他阴郁不明的神色,阮葶嫣笃定自己猜中了,泰然自若地道:“你想用我向圣上邀功,然后将功抵罪,恳求圣上对你轻判或直接无罪释放,对不对?”
释吝怒拍了下床板,“是又如何!你别无选择!”
“谁说,我别无选择!”
阮葶嫣的眼中射出一道冷光,迅捷地取下头簪,以尖锐的一头对准自己的脖子。
“你——”
“别动!”阮葶嫣凛然道,“若你再靠近一步,我便自尽。到时看你还拿什么交给圣上!”
释吝握紧拳头,迟疑了一下,真的向后挪了挪,然后对翁煌岩使了个眼色,“快,你上!”
翁煌岩也担心她会伤害自己,赶上来两步。
“不用忙。”阮葶嫣流波一转,对向青年,“想要这个,我给你就是了。”
她把簪子乖乖地放到对方手中,笑意盈盈,恢复了温润与娴雅。
翁煌岩紧紧攥着簪子,喉头沉重地滚了一遭。
“可是——”阮葶嫣话锋一转,对待释吝又变回了原本的鄙夷,“你也晓得我在瑱王府住了好些日子,瑱王这个人吧……算了,我不多说,想必你虽在远离京城的湘州,也能从你那位大靠山嘴里听到过他的传闻……总之,我与他生活的日子里,受益良多。左右活不下去了,杀死自己的办法多的是。”
释吝用拳头敲击着床板,“你到底想怎样!”
阮葶嫣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我不是说了吗,你出去,阿岩留下。”她掀了掀眼,“怕什么?我又跑不了!”
释吝大袖一甩,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地对翁煌岩道,“你给我好好看着她——”一刹功夫,他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缓和下来,附上四弟的耳朵,轻声道,“好四弟,你可不能放了她啊,若没有她,你大哥我可就必死无疑了。我与她,谁对你更重要,你可要想清楚。”
翁煌岩心头一突,他天生无情,对万浦和吴九寸的顺从只是表面而已,不然也不会对他们下手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对大哥,到底是救过他性命的恩人,尚存的一丝良心正反复煎熬着他。
释吝只关注自己,自然没留意他纠缠的眉心,而阮葶嫣则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摔门而出,谁会傻子似的真在门口守一夜啊!享乐惯了的假和尚,赶紧在附近寻了个客栈住下。
翁煌岩关好门,心头思绪纷繁复杂,想问的太多,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只一心事重重的转头,却有一张好似雨后嫩荷般楚楚可怜的小脸跃入了眼帘。
阮葶嫣仰着面,眼中晕着水雾,白皙精致的脸上镀着一层昏黄的光泽,明明神色哀婉,却让人有种她已然意乱情迷的错觉。眼睫微颤,投下的阴影与未被烛光照到的暗处相合、一同混沌,亦如她心底埋藏的不可说却太过窒息的隐秘故事。
翁煌岩只觉心中有口大钟,被她蓦地滴下的一颗泪珠所锤击着,回荡着比天还高、比海还深的情愫。
“阿岩,对不起,我骗了你!”
本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去计算今时明朝,然经女子这么惭愧又委屈地一说,他完全沦陷于娇软又凄楚的温柔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