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雪在一旁站着,面上惊慌,眼底却是喜色,手里则不声不响将一沓银票扔到了矮胖男人手里。
男人收了银钱,顿时越发卖力地在一旁感慨着做起戏来。
场面乱作一团,除了心细如发的曹翎韵,谁也没察觉异常,能舍得出近千两银子收买个卖燕窝的货郎,真不知这彭氏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还是狗急跳墙。
她心中暗讽,一面环住已经委屈哽咽的母亲,心底暗火丛生。
前世彭雪欺她未婚先孕被软禁院中,也是借真假燕窝之名,在外构陷母亲。然而当时她消息闭塞,只知道出事却不知道母亲竟被欺压至此,最后甚至被柳若嫣笑中带泪的几句“无事发生”骗过,至死都没能为娘亲讨回一句公道。
想到这,曹翎韵暗暗攥紧了拳头,一把隔开拉拽柳若嫣的恶仆,拦到她跟前,小脸一片严肃。
“话都由你们说尽了,既然姨娘说我娘亲在燕窝里掺假,那翎韵倒想问问,这燕窝是如何判定真假的?鉴定者为谁?鉴定结果又在何处?”
彭雪被她一堵,两眼一瞪刚要开口,却听曹翎韵连珠炮似的继续道:“再者,娘亲是府中正室,怎会插手采办燕窝的事,再者如若这燕窝真的有问题,娘亲也不至于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这不是平白送上门让人指摘吗?”
她虽年少,口齿却清晰,气势不容小觑。
曹建峰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面色一僵,彭姨娘和老夫人见状笑得也有些僵硬:“韵儿,你还是不经事的年纪,这些你不懂,来人,快将三姑娘送回院!”
“不用!”曹翎韵却一把挥退下人,转身厉色看向那矮胖男人,“劳驾,我想问问,如若你当真看到了我娘和她身边的嬷嬷,那请你说说,那日她们都穿什么衣裳,都说了些什么话?”
矮胖男人原本高高挂起,闻言险些咬住了舌头:“这,这这,都过了好些天了,我哪里还记得——”
“那我且问你,我娘她找你买了多少燕窝?”
“十斤!”
矮胖男人这回倒是答得利索,然而一抬头对上曹翎韵讥诮的眼,他竟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
众人也看出了些许端倪,疑惑地看了过来,彭姨娘见状正想岔开话题,却被曹翎韵截过话头。
“姨娘,这所谓的假燕窝,你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彭姨娘下意识答道:“自然是从姐姐的院子里搜出来的!”
“好。”曹翎韵点点头,随后侧身问道,“胭脂,府中的仓管请来了吗?”
后者闻言往外一探头,下一刻快走两步便将人引了进来。
“我且问你,我娘买来的那些燕窝入库不曾?”
仓管连忙躬身回道:“回三姑娘,夫人买回来的燕窝一直在仓库中,一直没人动过。”
一听这话,曹建峰深深拧起了眉头,侧目用眼神向彭姨娘询问。
曹翎韵却继续吩咐道:“好,胭脂,派几个人去库房取一些燕窝来,看看是真是假。”
胭脂连忙带着人走远,场面顿时又陷入僵持,只剩下柳若嫣低低的抽泣声。
彭姨娘却只死死地盯着下人们离开的方向,直到胭脂煞白着脸返回院中。
“如何?”这回问话的变成了曹建峰。
胭脂犹豫地一抿嘴,有些无助地看向曹翎韵:“姑娘,库房里的那些……也是假的——”
“什么!?”曹建峰怒不可遏地惊声道。
彭姨娘闻言终于勾唇笑开,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得亏她谨慎,早差人将两处的燕窝都掉了包,曹翎韵……这下你和你那窝囊废的娘终于要死定了!
在众人或惊讶或嘲讽的视线中,曹翎韵却无声地弯了眼角,她面不改色地接过燕窝,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两袋燕窝一道上了称。
“十斤。”
她慢声道。
彭姨娘却抢先哼笑出声:“三姑娘,你倒是好心,帮我把证据都搜罗全了。”
曹建峰也在此时忿忿挥袖,没好气地扫了曹翎韵一眼:“好了,翎韵,收敛一点,依我看,此事已是板上钉钉,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原本说的是要将这毒妇休弃,但是看在你哥哥姐姐的份儿上,就改和离吧!”
柳若嫣闻言无助地软倒在地,惶惑无措地闭上了眼。
“……和离?”
曹翎韵顿了顿,眼底全是冰冷笑意,不论前世今生,她这爹爹,还真是从一而终的薄情寡义。
短暂的沉默后,她抬起眼,顺手接过一边仓管手上的账册,少许翻了翻。
“我还有疑,这账本上写燕窝入府已半月有余,在这半月中,祖母是日日用燕窝粥的,前几日我昏迷娘亲也为我炖了好几回,就是这么个炖法,十斤的燕窝,过了半个月,竟还是十斤?”
“……”
彭姨娘闻言神色一僵,显然没想到她能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