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她总是窝在后山的农田旁,看悟尽师太种菜。
起先,她试过两次。
悟尽师太郑重地说,“小施主还是自行参悟吧。”
宋实唯撇下那最后一点不好意思,每日坐在农田旁眺望远山。
她思了什么,从来没有人发问。
她明白,要学会自问。
今日,正值宋实唯在厢房内抄写经书,了真师太从外间走来,施礼道“施主,一年之期,今日已到。尽快回去吧。贫尼即日起要开始云游了。”
“我······”
了真师太施礼,“阿弥陀佛”。
宋实唯不再言语,她不能犯执。
站在门口目送了真师太,宋实唯恍惚地回到桌旁,盯着桌上被墨浸染的纸张,半晌不曾有任何响动。
至此,庵堂的生活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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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承十三年,宋实唯二十岁。
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已成亲生子了。扈大娘有意无意提过两嘴,宋实唯故作不知。
成亲作甚?
倒不如一个人来的快活。
她不想整日里盘算着离开谁的戏码。
成亲不适合她,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
无论谁来劝说,都不会激起一点水花。
夏日临近,气温回升。
宋实唯动手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水坑,养了几条鱼。养鱼自然是不够得,她又买来钓鱼的器物。
用过午膳,顶着太阳,在池塘旁一坐就是一下午。
鱼本身就是可以吃得,它不是养着看的红鲤鱼。
扈大娘问她为什么不去桃树林的小湖钓鱼。
“他们是钓鱼,我是在当钓鱼佬,不一样。你小声点儿,可别吓跑了我的鱼。”
她是这么回答的。
换来的是,扈大娘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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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钓够了,就要换个玩法了。
她突然对木活感兴趣,说要去学做棺材。
“我要是死了,可得将我火化了。我可吃不来万虫啃食的苦。”
这是她对扈大娘的嘱咐。
只要想起一个人放在狭小的棺材里,从腹部开始腐烂,慢慢长出蛆,一点点腐蚀掉,她浑身就发麻。
扈大娘也利索,很快给她找到了师傅。
于是,平承十四年,宋实唯迷上了刨木头。
她刨的木头,用杜小二的话来说就是,“宋实唯,你要是做棺材,死人都能跳出来追着你索命。太难看了!”
宋实唯也不辩驳。
她学木头那是为了做棺材吗?
她是为了合理的刨木头。
他杜小二懂个屁!
毛孩子一个!
为了这个理由,宋实唯可谓是勤奋至极。
每日早出晚归,从选木材到雕花样子再到刷漆,宋实唯通通学了一遍。
正当陈师傅傲然地说得了个好徒弟时。
宋实唯直接尥蹶子不干了。
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是,“不想干了。”
气的街坊邻居都称赞好脾气的陈老板抓起院子里没来得及收拾的木屑砸宋实唯,宋实唯年轻,躲得也快。
气没撒出去,倒是弄得自己一身灰,颤巍地指着她怒骂,“给我滚。”
宋实唯讪讪地摸摸鼻子便遁了。
没过多久,宋实唯厚着脸皮提着大包水果来看陈老板,让他消气。
陈老板横眉竖眼,不拿正眼瞧她,可架不住宋实唯的脸皮厚啊。
气没消,倒是绷不住笑出了声。
得了便宜,她就得寸进尺,叮嘱正在做工的杜小二好好学习,早日成为棺材大师。
当着陈师傅的面,杜小二不敢呛她,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干活。
这个月还有三幅棺材要打!
杜小二也是个可怜虫。
母亲生他后,胎盘取不出,活活流血流死的。尸体拖出去的时候,床褥子都在滴血。
九岁那年,父亲入夜与人喝酒,寻不清路,活生生溺死在护城河里。
一小孩,可怜兮兮地样子。
陈老板替他葬了父亲,便将他收了徒。
有个手艺,不求大富大贵,能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
这几年越来越有待之亲子的意味。
为什么不干了呢?
宋实唯没说,扈大娘也没问。
辞了棺材铺的活,索性跟着扈大娘过上了早出工晚收工的日子。
日子是枯燥的,趣味得自个儿寻。
这不,祥云客栈多了位长相清秀的玉面郎君在店里帮忙。
扈大娘无法,随了她去。
可这就苦了张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