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热度早已降下不少,即使戴着面纱,徐成毓也不觉得如何闷。她饶有兴致撩起门帘伸直脖子,看向路角片片灌木。
这熟悉的景色,不由得让她想起半月前的那次出城。两次出走,心境却大不相同。她揪着帘子边,仰头望着褚玉宣的背影,也看着斑驳树影洒在他肩膀。不知为何,心头弥漫惘然若失的情绪。
似有所感,褚玉宣回过头,差点没被这在帘子边漂浮的一张脸吓一跳。他定定神,道:“外边风大,别吹着了。”
心瞬间安定,徐成毓笑眯眯道:“要多久啊,赶得上晚膳不。”
褚玉宣笑笑:“不久。一个时辰也到了。咱们安顿下,明日去书院报到,后日进学。这几日我带你逛逛。元熹镇的景值得走一走。”
“好,我要去。”徐成毓当即答应下来,又小声道,“你小心看路,我不吵你了。”
“你先进去。”褚玉宣温声道。看她磨磨蹭蹭把头缩进去,才继续拍马赶车。忍不住嘴角一跳,这缩头缩脑样子真像只小龟。
可不是缩头乌龟,徐成毓慢悠悠挺直脊背,故作镇定规规矩矩坐在位上,像是此前的疏忽从未发生过。但她没发觉,众人注意力早已不在那上头。
“毓娘,那个戴着红巾子的男人是谁?”第一个耐不住性子的,是慧娘。虽然细语轻声,但是那双闪烁着八卦的眼出卖了她。
施缕也眼错不错盯着对面,像是要从徐成毓的反应中得出答案。
被这么眼巴巴看着,准备好的话也难说出口。徐成毓呐呐半晌,正准备胡乱搪塞一通。
啪一声,书卷合上的声音。贝愉把书放回架子,朗声道:“还未来得及自举,我姓贝,乃当朝愉郡王。此次同往元熹求学,同行人等不必多礼。”
他停顿下,眯着眼意味深长道:“我这人,最听不得假话,最不喜人近身。其余并无禁忌。”
徐成毓一时失语,这不是在明晃晃警告她说实话。她一横心,事已至此,只能拿出杀手锏。
她双手捂脸,挤出最娇羞的语气,哼唧道:“好啦,管你们怎么想的。其实他欠我钱,又还不起,所以以身抵债。”想的哪样,她可没承认。
又一挥手绢,可惜没拿稳,直飞出去。若不是贝愉躲得快,差点没盖在他头上。徐成毓可不管手滑,只扭捏道:“哼,爱信不信。”如果信了,也是自己情愿的,不关她事。
“就这般吗。”慧娘犹嫌不足,追问道。
“是啊。不然他为何在外边驾马。”徐成毓暗戳戳踢她一脚,又转移话题,“是了,我们一起出门逛逛。愉郡王,你可知元熹镇有什么好玩的。”
差点和手绢碰到,贝愉惊魂未定。他抖抖手从腰侧中抽出两根细长棍,用使筷子的功夫夹起手绢,原样扔回徐成毓那边。
仍由手绢落地,徐成毓震惊的嘴怎么也合不上。她隔着面纱抹一把脸,掩饰自己的失态:“你想的主意?”
一旁的慧娘骄傲点头:“对,是我想的。厉害不,手不碰物便能移动。这还有鞘呢。”
如收剑入鞘,贝愉右使棍,左拿棕亮泛着光的皮质套子,稳稳当当收好两根细长棍。
这潇洒气派,此间人皆被震住。半晌,贝愉扛不住目光,主动开口:“元熹镇吗,我并没有去过。”他见三人面带失望,才改口,“但听得多了,知道的也有四五分。”
“元熹镇此前不叫元熹,是因为后来的元熹书院,所以改名。”
徐成毓默默吐槽,元熹,院系,那人还怪会取名的。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慧娘兴奋道,“是圣宗一日梦见城西有金灿灿群鱼翻涌,试图越过书册堆成的堤坝。唯有一条,气高劲足,如愿翻过,游到京城便化蛟。”
所以,好事者在城西边一块风水宝地立起个鲤鱼高碑。天下学子有登高梦的,便来此地摸一把鱼尾祈求保佑。加上这地,本就是中原人进京的关口。渐渐,那处便成为学子齐聚之地。
“忽有一日,风雨交加夜,鲤鱼高碑突然裂开。其中,掉出一块刻着元熹书院的金匾额。而那日,就是安宗即位后第一场开恩试。”
慧娘语调抑扬顿挫,讲得传神至极。连眼神频频闪烁的施缕也放下不自在,接话道:“只要识得字,没人不想去看看从鱼肚子里掉出来的金匾。听说那字,多少书法大家学着些,也写不出眼见的生动。像是鱼吐泡组成的一般。”
贝愉笑笑:“我知道的比你们多一些。有说风雨夜鲤鱼碎,是因为真身已经游到京城,化为蛟。当年那场开恩试,夺得头筹得,就是裴家第一任家主。”
话尽言未尽,在场人明白,这便是在说裴家老祖宗是蛟了。
慧娘瞧一眼贝愉,张张嘴又合上。徐成毓见她这样,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她和施缕为何如此兴奋。因为圣帝和安帝,都是女子。而安帝,与裴家老祖宗裴世华有些传闻的风流韵事。
安帝终身未娶未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