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崔毓不知从哪学来了侍弄花草的本事,将那棵桐树养得极好。一个春秋轮回的时间,已经是抽了条地长,乍见将来应有的一派玉树风姿。
我与崔毓又聚在小院里,为这棵桐树灌水修叶。刚刚忙活了一会儿,院里便蓦地落进一声清亮的呼唤。
“贺明,濯之,这是做什么呢!”
我二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向院门看去。
姜元拉着袁昶匆匆走来,身上风尘仆仆的甲胄还未来得及换掉,便隔着老远朝我们招手。
他吵吵闹闹地踏进院中,极快地巡视了一番,目光落在那棵小树上。
“这是何时种下的?瞧着精神,有我几分气魄!它可有名字?如若没有,就叫它……小将军!”
袁昶被他拉着跟在后面,好不容易得空整了整衣襟,无奈叹气。
“子辛……”
崔毓笑着摇头:“没有取名。将军取的名字不错,往后便这么唤它了。”
“好好一棵君子树,被你叫成这样。”我点怼姜元两句,又回身忙着给树剪掉杂枝。
“你的小将军,是棵桐树。”
袁昶道:“良禽择木而栖,贤才择主而恃。梧桐之意,昶……”
姜元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少掉书袋给自己贴金,我可懒得听。”
他重重拍在袁昶肩上,换来对方隐忍一瞥。姜元不甚在意,又转头朝着我和崔毓,眉目飞扬地大声道。
“我和照平这一年可没白干!严杭那厮松了口,今个儿我高兴,请你们喝酒!”
他与袁昶一年前同去京地,筹谋谈判许久,只为与严杭暂结同盟,共谋西南,以杜陈放独大。
我朝院子外头一指。
“酒要是不好,这地方可不答应。”
姜元立刻瞪圆眼睛道:“我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
崔毓笑了出来,当即起身要去准备酒案杯杓。袁昶忙是将他拉住。
“贺明,这等小事不必你亲为。”
我接茬道:“让他去吧。不经他手,贺明决计不能安心。”
崔毓应了句在理。袁昶便不再坚持,放他去了。
事实证明,崔毓办事,定是井井有条,教人舒心。
他不仅搬来了酒案,还拿来了我的古琴,他的长笛,与备给袁昶的笔砚纸张。
姜元冲崔毓伸手,问道:“我的呢?”
崔毓一指他的腰间佩剑:“已在将军身边。”
姜元跳起来,揽着崔毓拍他后背,用力之大让我疑心崔毓的五脏六腑会被拍出来。
“我这把剑名曰长虹,剑中霸王,气贯长虹,紫电青霜又何能相比!贺明,你有眼光!”
我忍不住道:“姜子辛,下手轻些。贺明哪受得住你这么磋磨。”
姜元颇为响亮地切了一声,恶狠狠对我大放厥词:“待会儿舞剑,就拿你当靶子练!”
崔毓将酒杯放到我们面前,慢条斯理地给我满上酒,笑着说:“让将军与濯之失和,倒是毓的过错了。”
甘酿入玉杯,酒不醉人人自醉。
月光温柔,清风习习,拂动桐树,枝桠微晃。
我爽快地将杯中酒水饮下,将琴拿来,拨弦试声。
“欲饮怎可无管弦?我为诸君抚琴相乐!”
崔毓接道:“我吹笛和你。”
袁昶调侃了一句:“贺明这是想逃酒了。”
崔毓报之一笑,不为自己辩言。倒是姜元在一旁,又是嚷嚷袁昶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是叫着崔毓今日怎么也要痛快饮下两大白。
我嫌他吵闹,起手一扫,乍起金戈狂声。
崔毓紧跟着和我,笛声高扬透亮,惊起鸟飞,响遏行云。
琴歌笛吟,声阔音远,好不畅达。
姜元听着听着,提起一壶酒,大笑两声,仰颈纵饮,腾地出剑一挽,翻浪舞云,矫若游龙。
一琴,一笛,一舞。月下清影几重,今宵醉意正浓。
袁昶忽地拍案起身,将酒杯一撂,连声叫好。
他带着几分酣畅的意气,一边铺纸挥毫,一边朗声道:“奇星入我幕,长风入我怀。昶何幸哉!”
姜元轻巧收势,剑尖一挑,抛杯给他。袁昶替他斟满,递了过去。
他坐到袁昶身边,一饮而尽,又低下头仔细端详着纸张上的字。
奇星入我幕,长风入我怀。
姜元指了指,问他:“我可算你的奇星之一?”
袁昶应道:“自然。天幕之上,不可无子辛这颗将星。”
姜元又快活起来,眯起眼睛,颇为满意地哼了几声。
他仰头,揽着袁昶的肩膀,并指对天发誓。
“照平,听好了,不管你是望南的君侯,还是要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