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灵堂,陆滂点燃香烛,焚香祷告,他身后的人随他一起跪在地上。
烛火摇曳,火光映照在灵牌上。
这与现代春节的习俗是类似的,在这一天,后人缅怀先祖,寄以思念。阴阳两隔,虽不能相见,但节时的香火会飘向那片净土,告诉他们:我在这边很好,你不必挂念。
那一张张灵牌,不是普通的木头,上面写的,也不是一个名字、一个称谓而已,它所承载的,是一个人的一生,或者说是一个人。
几十年,会有人记得他们,可是几百年、几千年呢?只是后人翻阅族谱时能看见他们的名字。
倘若保存不善,使其消于火焚,灭于鼠口,他们存在过的唯一凭证由此消失,而他们,也彻底被时间抹去,无人记得,也无人提起。
眼前的那些“人”,虽不能说是陆瑃真正意义上的先祖,但她依旧保持着对先人的尊敬,对逝者的敬畏。
她虔诚地跪在地上,听着祷告,等待仪式的结束。
即使是在祭奠逝者,灵堂内并没有被凝重的氛围充斥着,他们也没有感受到悲伤。更多的,或许是喜悦,仿佛那些人已经回来,与他们一起共度佳节。
“起来吧。”陆滂发话,缓缓起身。
许是跪了太久,起来时陆瑃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差点又跪了下去,好在陆恒在她旁边,及时扶住她。
“谢谢。”陆瑃尴尬地发笑。
“揉揉腿就好了。”
“不用了,我……”陆瑃话还没有说完,陆瑾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蹲下身子,隔着裙子轻揉陆瑃的小腿。
陆恒与陆瑃只是相视一笑,“走吧,我刚去了后厨,有很多好吃的。”陆瑃把陆瑾拉起来,牵着他的手朝正厅走去。
陆府仆从并不多,在大宋这么久,陆瑃也从未感受到明显的尊卑之别。
离家近的,陆滂几日前便让他们回家过节,离家远的则留在府中,准其设一桌吃年夜饭,碧云就留在了府中,陆瑃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几日不必服侍自己。
门外、街巷中鞭炮声此起彼伏,时不时传出孩童的嬉笑声。没有人会觉得吵,只会更加兴奋。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贺词、聊家事、享美食,欢笑声未曾断绝。
“瑃儿、瑾儿。”奶奶突然叫他们。
于苌从袋中拿出两个红色的荷包,分别放在他们手上。
“谢谢奶奶!”陆瑃觉得很新奇,小时候她也会收到家中长辈包的红包,宋朝的红包她还是第一次见。
工作后,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压岁钱了,反倒是轮到她给后辈发。
在这里,她还算是一个能收红包的孩子。
两人把红包放在袋中,它就像是护身符,能保平安。
奶奶给完,爹娘和兄嫂又开始给,“这钱可不能花掉了,要留着守岁。”赵之南叮嘱道。
“知道。”陆瑃将红包握在手中,一下子拿到这么多红包,两人很是高兴。
今夜,陆瑃吃到很多自己过去不曾吃过的美食。若要说哪一道菜是常驻,那必定是鱼,小时候她就常常在年夜饭的餐桌上见到这个菜,没想到这一传统延续了千年。
一家人从天南聊到地北,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奶奶回到房中,陆恒去陪陆滂喝酒,年夜饭后,他们都有自己要干的事情。
赵之南再三叮嘱陆瑃今晚要守岁,子时之后才能睡觉。
整个汴京都灯火通明,陆瑃已与何绍约好要外出游玩,拿起今日做的灯笼,陆瑃便离开府。
刚踏出府,陆瑃就看到了何绍,他正在等她。
“久等了。”陆瑃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害怕他等了太久。
“我也刚到,这灯笼……是你做的吗?”看到她,何绍就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灯笼。
“对!怎么样?”陆瑃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好看。”
“给你。”没等何绍反应过来,陆瑃就拉过他的手,让他握住灯笼提手。
“你会的东西真多。”何绍想起陆瑃上次送给他的荷包,就放在他的房中,好好收藏着。
“走吧。”出门前,陆瑃特意打听了一下今晚汴京城内会有哪些活动,她还听说宫中会燃放烟花爆竹,即使是在宫外也能看见。
宫廷放的烟花应该很壮观,陆瑃很想见一见。
市井平民有自己的乐趣,宫廷贵族亦有自己的乐趣。但陆瑃并不羡慕那些皇族,她所向往的,正是充满烟火气的市井。
林中之鹤,从不愿困于樊笼,永失自由。
他们向往的,是山林,是流水。
“去那看看。”两人来到闹市,人头攒动,陆瑃指了指前面的戏台,戏台下围了许多人。他们上次也看过,但毕竟是除夕,节目自然比之前要有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