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十文钱,没什么面具我修不好,只要二十文,没什么面具在我这儿买不到。”
男子用细毫在断口处细细涂抹着黏胶,手指内侧的茧痕在明灯照耀下格外显眼。
更显眼的是他的一双巧手,严丝合缝地滑过断口,没有一滴黏胶赘余。
风铭站在冷清的面具摊子前,这里离虹桥不远,却位于百凤坊后侧,正好避开了人流量最大的地段,藏于狭长的青石小路上。
小摊支了个篷子,两侧垂布上挂满了稀奇古怪的面具,那些面具所画脸谱,或哭或笑,或喜或悲,别有生趣。
“小兄弟,你这面具多少钱买的?”
“一钱银子。”
“贵得能下顿馆子了。”男子无奈地摇摇头,“不是你买的吧,哪个不懂行的被坑了?”
“您如何知道不是我买的?”
男子笑道:“我瞧你对这面具很上心,可你又半点不懂行,难道不是谁买来送你的?”
风铭脸上飘上霞云,他点头道:“是别人买给我的,她说这面具长得青面獠牙的,配我正好,更有——反差萌。”
男子双眸闪烁,浅笑道:“倒是个有意思之人,话说,你知道这面具画的是何吗?”
他放下细毫,将面具碎片逐一黏合,风铭有些恍惚,摇了摇头。
“这画的是一种精怪,叫做两面鬼,这种鬼是痴男怨女死后的怨气孕育的,有两副面孔,一张面孔是男性的,另一张面孔平时瞧不见,那鬼须得一直吸取女人的精血,才能令另一张面孔从头颅后方生成……”
“可那鬼要两张脸做什么?”风铭不解。
男子笑道:“痴男怨女嘛,总是那些故事,男面一心想要见女面,便只能靠这种方法。”
“照您这么说,那即便女面生成了,也只能在头颅的后方,男面照样见不到女面。”
“是啊,世间大多事,都是且无望且追逐的。”
风铭一怔,男子拿起画笔,用涂漆将断裂处的细痕遮盖。
“话说回来,两面鬼是哪儿的精怪,后生怎么没听过?”
“灵疆之妖。”男子笑了笑,“大梁人没听过很正常。”
“灵疆?卖我面具的小贩也说这面具是灵疆傩师做的。”
男子唇角微动,“天老爷,这不是坏我的名声吗?”
风铭不解其意。
“我正是灵疆来的傩师。”男子搁下画笔,“这面具不知是哪个不入流的画师照着几幅图样绘制的,细看处粗糙得很,哪里会是傩师做的?”
风铭看了眼他手下的恶鬼面具,面具新落笔处,只是寥寥两笔的朱红泪痕,却令恶鬼陡生怨戾之气,精巧如斯。
“实在巧夺天工。”风铭不由赞叹,续问道:“敢问您尊姓大名?怎会屈居于此处卖面具?”
男子笑道:“无名无姓,但见之人,皆称我一声傩师。”
傩师将手中的面具递给了风铭,“待些许风干后,你再试戴一下。”
“谢过傩师。”风铭正要从荷包掏出十文钱,又觉这技艺给十文大不足,于是爽快地掏了一钱银子放在桌上。
“你这是——”
傩师一愣,风铭笑道:“阁下技艺远不止这个价钱!还请收下!”
少年说罢捧着面具,欣喜地转身离去,晚风吹拂着路边春柳,男子拿起前柜放的碎银,仔细把玩着。
“银子……”他将其收在腰间,脸颊浮上笑容:“好东西!”
*
等到风铭回到百凤坊门前时,发现白发少女坐在门前意兴阑珊地嗑着瓜子,一口瓜子一口皮。
“娄姑娘,您要不还是进去吧……”
“怎么,你觉得我影响市容了?”
“不不,姑娘您玩得尽兴就行。”
“徐勇,你把我的人赶走的时候,可不是这副谄媚德性,怎么不把你的十几个手下都叫出来,跟我打一打?”
“娄姑娘,您可是百凤坊的贵客,我们哪敢打您啊!是小的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风铭瞧那先前还来者不善的护卫头头徐勇,此刻卑微地在少女身畔陪笑。
他招手喊道:“司正大人!”
娄青青看到不远处的少年,吐出一口瓜子皮,起身拍拍手,拽住徐勇的衣领道:“拿坛杏子酒,要不然没完!”
徐勇灰溜溜地回坊内,抱了小坛杏子酒,交到娄青青手中,“这个给您,也请您代我向那位公子赔礼道歉了。”
“很好,快滚吧。”娄青青懒懒地挥挥手。
她抱着杏子酒缓缓来到风铭身侧,“你跑哪儿去了?我骗了一坛酒来。”
“大人不是说骗人不好吗?”风铭笑了笑。
“我是说你骗人不好,我?另当别论。”
娄青青光明正大地耍着赖,“你还没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