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而就的畅快,落下的字字句句皆带笑意。
只可惜这虚有其表的漂亮毛笔,没有仙笔神志,更没有没有呈书于天腾空而起的灵力。
堪堪落墨于纸,只有他与身旁凶徒能够仔细欣赏。
笔顿墨干,斩珀心满意足。
身旁疤痕凶徒一眼掠过,略略点头,忽而狠厉瞪眼说道:“我以为你要写什么,你竟然在评老子做事?”
斩珀完全没有被他凶狠语气吓到,说道:“你敢做,还怕人评?”
那凶徒闻言笑道:“我确实不怕人评,你倒是有趣。不如这样,待会我进去把连竹抓了,你给他一刀,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开口闭口都是杀人,斩珀觉得幻境着实无趣,回道:“我说过,我修仙只杀一人。”
凶徒哈哈大笑,举刀向他。
“一人是谁?说出他的名字,我帮你杀了,让你死得瞑目!”
寒光刀刃,凶相毕露,仿佛斩珀不肯顺从他,马上他就手起刀落,用这脖颈长刀,结束斩珀的性命。
“与你何干?”斩珀反唇相讥。
“死到临头还嘴硬。”
刀刃更进一步,几近入肉,即使是幻境,斩珀都能感受到锋刃割破皮囊的刺痛。
然而,斩珀平静看那长相凶狠的恶徒。
“我不但嘴硬,还心硬,还脾气硬。”
他不管这凶徒是幻境虚妄,还是真实存在,他句句都是不容回转的心声。
“我若这世不能亲手杀掉那人,我便等下一世,无论几生几世,他也只能死于我的手下!我的仇怨,与你何干!”
哪怕是真的会死,斩珀也不会改口。
他已是死于李凝铁剑下的亡魂,刚死了一次,再死一次也没有什么可怕。
这挚友背信弃义、亲手杀他的刻骨仇恨,一如他修行千百年要为逝者弱者伸张的公正道义一般,只有他能亲自讨回。
“哈哈哈!”凶徒恶狠狠盯着他,仰天长笑,声音毫无转折地骤然变为熟悉的女声。
顶着一张疤痕可怖的壮汉脸,发出的却是川菱娇俏的腔调。
“这么多孩子,只有你说的是真话!”
霎时之间,凶狠匪徒变为青色短打扮的川菱,周围雪山仙院渐渐散去,重回了熟悉的斩府庭院。
而那些被挟持的可怜孩子,已经晕倒在地,被司天监侍诏们好生安顿。
只剩斩珀缓缓回神,自己站立的不是仙院庭院,也没有什么笔墨纸砚,而是孤身一人站立在庭院之中,站在仙鼎之前,手握着华丽纤细的碧玉青石笔。
卸下了伪装的川菱,依然是斩珀熟悉的傲慢气质。
她转身向仙鹤座驾处禀告,“师父,我已断明实情!”
“他,说什么护佑苍生,保佑应纪,稍有恶人威胁,便举刀伤人,贪生怕死!”
“他,口口声声许诺,愿为天人山肝脑涂地,修仙之后斩妖除魔,谁知一句戏言,都能引得他改投恶人门下!”
川菱对这些敢在幻境对她出手,还出卖连竹、投奔凶徒的孩童不屑一顾,只对斩珀充满欣赏。
她伸手一招,欣喜笑道:“师父,唯有这斩珀果真是有趣之人!”
仙院中消失无影的纸张重新出现,腾空而起,墨色字迹飘浮于空,着实惊讶了斩珀。
他甚至怀疑,川菱会那独一无二的呈天之术,能够通达上天,招来天雷。
然而,这浮空的墨迹,仅仅是浮在空中,没有什么独特的回响。
斩珀又是惊讶又是失落,唯见连竹悠然从座驾中走出。
那位冷漠沉静的修士,视线微瞥,仔细端详眼前字字句句,仿佛斩珀写下的只言片语,已经令他摸清了幻境之中发生的一切。
他道:“小小孩童,趋利避害乃是寻常,可惜我天人山自有规矩,不收满口谎言、意志不坚之徒。正所谓冤头债主,弱肉强食,为人为事可以懦弱,但万万不可助纣为虐。”
“若是丢了本心本性,于妖魔鬼怪面前不过是一张纸糊的傀儡,不堪大用。”
这也许是斩珀听过连竹所说最多的话。
言语之中满是温和,却又充斥着修仙之人的威严。
只见那双平静眼眸似有浅淡笑意,连竹与斩珀视线对上的瞬息之见,他抬起手指轻轻一点。
“善!”
浮空的墨色字迹随之汇聚成点,急奔斩珀而去,狠狠打在了稚童手背。
“啊!”斩珀没忍住心中一跳,再摊开手,只见掌心字迹俊秀的写了一个字——
善。
斩珀看着掌心的“善”字,困惑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你从今日起,为我弟子之道名。”
连竹声音平静,竟然没由来的变得温和亲切,似乎给了道名,就认定了这个徒弟。
“善之。”
善之,斩善之。
斩珀心中默念,只觉得这字颇有深意,与他姓氏一连,既慈悲为怀,又冷漠无情。
恰好适合他这个为了寻仇而修仙的可笑人。
他左右端详这字,想笑又想道谢,还没琢磨出连竹的意思,站在一旁的谢太史就坐不住了。
“仙长,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