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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及的是,这场雪携着机变来得比预想中快了些,父王差人来传时,我还在同鬟婢论及桃树的长势。

菁华那头在俸土施肥,还有几位年龄大些的,只在院儿里各处洒扫,拿着麻布帕子、鸭羽掸子四处扫。

“这株桃树看来不像凡品,挪运来也不见水土不服,反而生机充盈。”我由衷赞叹,想起那天章邯监设桃木时行止挥洒的样子,不时会同我对视两眼,心照不宣。

菁华松松上边的土,盖过一层混了腐草的软泥,一边收拾妥当:“是呢,奴婢拙见,这样粗枝叶茂的桃树,非三五十年不得成行,虽是不结果了,但留得一日生机,也长长与人作伴观赏,是极妙的,连从前奴婢所在的御书房大院也没有这样上佳的木株,寻来之人有心了。”

有心?

我想起羲和宫伐倒的那一棵桃树,才十年之久,也是岁岁不结果,只不过它是因着营养不良善,积攒了三季的精力,也只空空耗在打苞开花上,也许这正是它早在昭示,万般守望皆无果,又何至今日才读得分明呢。

绽过几场,想是它也没有怨悔了,竟作诸多不圆满中,又事事自圆满。

各自圆各自的生死因缘场,谁道不好?

“菁华,你从前在御书房候奉?”我听得明白。

她是个掌事的大丫头,过了成婚的年段,不知什么原因没能发配出去,又留在宫中,预备留至老罢,我也不便深究。

“是呢,后宫寝殿原是与前殿有些不同,菁华也惧怕出了岔子恐主子怪罪,所幸殿下仁义谦和,从不苛责小处,方留得婢子们安妥。”菁华接答,些许天来与我也熟络不少。

她的一颦一笑和锦鹊的烂漫皆是不同,和粉喜的天真可爱又是不同,可惜错蛰在我这儿。她哪里知道我一院萧条,没什么可拘泥严苛的,并非各宫就皆如此了

我多少不好意思:“本在御书房奉养的人才,你跟着我实是屈委埋没了。”

她用丝瓤沾了一瓢生石灰水涂在树干,以防接后的寒冬腊月。

“殿下不知,在御书房时,奴不过是在外门口看庭的下侍,从来近不得主身,也说不上话,日里尽做一些旁人不做的活儿,反是来了这儿,竟破格升为阁中掌事,能为主上效尽气力,菁华是打心眼儿里愿意的。”

菁华说着,眉目间已有哀婉明动,不知是在慨叹,还是高兴。

我还闻所未闻旁人要争着赶着要来这僻静院子,竟不知是该安慰她,还是感谢她。

见我不语,她还以为是我不喜这话,后头还跟句解释来:“奴婢不怕清苦,只唯恐主子生厌,还请殿下宽心赐予我等机会,能每日随殿下身后侍奉出行的机会。”

见她如此言表决心,我不由发笑:“何必如此紧张,我是怕烦了你们。再者我也不便日日出门耍玩,不过是趁着匈奴来使在京,没人约着束着,再好不过。”

她也笑起来,罢了又想起一事:“可说来现下,匈奴使团昨日已经辞行返程去了,今日还不曾出城关。”

“是么?”我眉心一跳,亏在消息闭塞不灵通了。

匈奴,草原游牧之族,饲出来的马野性难驯,千里疾行不在话下,怎会从皇宫驶离,经过一夜还不曾出城,莫说烈马,便是骑着骡子也没这样缓慢的脚程,只能是刻意为之了。

可大邦使团,为何故意放慢行进速度,逗留异国他乡而不前?人生地不熟的,除非……是在等什么么人。

正思索到这儿,匆匆闯进位一等宫人形状的老奴,脸陈沟壑,黄皮褶面,三角眼倒勾勾地盯着院里:

“陛下口谕,传花阴公主即刻觐见——”

满庭子都怔愕一时,想不到我这破落地界儿也值陛下传见。

我掐指一算,正是时候到了,恰在松开指腹时,天地悠悠然飘零而下几瓣晶莹剔透的雪种,零碎松散,还没落到地上,便化在头上肩上,无影无踪。

“花阴领旨,走罢。”我朝菁华安抚笑了一下,忽忆及从前也是这样安抚锦鹊。

不知现在的锦鹊,看到这场蓄势倾倒的雪了吗。

老人的拂尘在手中翻转,搭甩在臂弯,浮银的毛色在寂静方道里,印漾出天上的青黛色。

这是大雪降临的征兆啊。

— — — —

靠近章台宫时,我远远瞧见,章邯就在台下候着,身后数十丈长阶绵延铺展,雪还在纷纷朔朔,穿风而过扬起他猩色发带。

与初见不同,他没有了曲高和寡的距离感,没有了扬眉吐气的倨傲色,只有眼尾温柔,站定阶前。

这是我第一遭光明正大地,被允许上章台奏见,恐怕也只能是最后一次。

一场攻心的硬仗,该如何打,才得漂亮之胜。

我细想胸中谋定,并未在他面前停留,伴着鲜活回雪,一同静默擦与他身侧,然后错身而过。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在行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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