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紧攥着棉被的手忽然松下力气,指尖搭在被缘,缓缓平复着心跳起伏。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
距离他们成婚已过去好些天了。
那时他们定情,他也如今日这般,在她额际落下轻轻一吻,他平日素来淡漠深沉,眼底幽静若潭,波澜不起,可那日,她真真切切在他眼底瞧见了无限柔情。
他第一次,情绪那样外露。她相信了他的真心。她认为,自己应当也是心悦于他,她从未与男子那样亲近过,却默许了他的靠近,感受到额头传来的轻柔触感时,一股酥麻感瞬间席卷全身。
素来雅静沉稳的她,不知道那时耳际已悄然晕红,只是能感受到胸腔向来平稳的起伏像极了乱撞的小鹿。
她抬手轻轻摁在那个位置,感受着手心下传来的不平静的律动,极轻的低喃了句:“别跳了。”
男人没听清她的喃语,伏低了身子,缩短了两人之间的空隙,问:“怎么了?”
她主动上前一步,将额头轻轻靠在他肩头,纤细的玉臂搭在他的腰际,没有正面回答:“以后,你要对我好,你了解我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便不会回头。”
他似是怔了一会儿,静立在原地半晌没动作,反应过来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说:“我对我的心上人,一向很好。”
她教他练武那么多个日夜,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他手臂如此大的力道和怀里的气息。
于是很快,成婚提上日程。
这中间大多事情,她其实没有操心过,都是他一人为之,只是婚服却是她一手设计,那些个日夜,她压抑着心底的雀跃和柔情,将所有对未来的期许和对他的情意一笔一笔化成穿针引线,银线丝丝缕缕,来回缠绕,织就了一张张细密的网,将满腔情意兜揽。
婚期是他定的,他对着年历来来回回想了好久,终于定下一个好日子。
那日,他穿着她亲手绣上鸳鸯波纹的红嫁衣,背着她淌过火盆,她捏着那根红缎绸,进了堂屋。
他们都没有亲人,对她来说,这辈子最感激之人就是秋三娘,她在一个雨夜将她领回来,为她治伤,给了她一口饭,她凭着这口饭活了下来,走到今天。于是,成婚之日,她只请来了三娘。
“一拜天地。”
敬苍天,佳偶天成;
敬黄土,喜结连理;
敬天地,地久天长。
“二拜高堂。”
敬三娘,情如东海;
敬三娘,恩重如山;
敬三娘,长寿百年。
“夫妻对拜。”
愿,一心一意,一往情深,白头偕老;
愿,两厢情愿,两全其美,永浴爱河;
愿,三生有幸,三星高照,永结同心。
三娘端坐高堂,望着台下一对新人朝她俯拜,霎时红了眼。
多么喜庆的日子,她忙抬手擦去,眼尾泛着红,望着那对新人,只是笑。
只有她知道,阿禾一路走来的不易,惟愿她平安喜乐,与良人长相厮守。
红盖头蒙了眼,阿禾望不清周围境况,只是那双温热的大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给她不顾一切走下去的安心和勇气。
那日他们宴请了不少乡邻宾客,阿禾向来是他们村的掌中宝,于是那夜,他们丝毫没对这位新郎官手下留情。
一杯又一杯绿醑下肚,雅量再好的人也禁不住酩酊。眼见新郎官眼底浮起朦胧醉意,宴客终于舍得放人。
他被宴客跌跌撞撞扶进来时,阿禾正安静端坐在床沿,凤钗之上,红盖头还静静盖着。
她一身嫁衣火红,上面是她亲手绣的鸳鸯戏水,细密流畅的针脚将她的柳腰弧度完美勾勒出来,露在外面的一节玉颈纤细雪白,垂放在膝上的葱白柔荑不安地微微绞起。
宴客退去,轻轻阖上了门,屋里在发出那声轻响之后,陷入沉静。一时间,门外的喧闹好像远去,万籁俱寂。
沈青洲立在原地,眼底早已恢复清明,只有耳际微微泛着红,墨眸深沉幽静,他看着,只是那样看着坐在床沿的人。
一身火红的嫁衣,深刻清明地印在他眼底。
真真假假,他竟一时不敢上前。
直至阿禾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沉默,轻声打破:“沈……青洲?”
她按耐下羞涩,暂时没敢改口。
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通过耳朵去探听周围的一切。
没有听到回声,她轻轻蹙眉,不禁疑惑,方才明明听见了开门声和细细密密的脚步声,难道他不省人事的醉过去了?
她迟疑着,正思索要不要先自己揭开盖头。屋里忽然出现动静。
沈西洲慢慢走近,一步一步踏的很稳,直到走到她面前。
他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