雳,竟然说不清楚事情是变得好办还是难办了。
宜君没有跑,还成了梁骘的伎人。
但是宜君为什么不跑,难道府中有什么变故?她想不出大将军府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给梁骘那种人唱歌跳舞,比跟着她好吗?
只要她能平安回到豫州,再次恢复身份,问梁骘要个奴婢,还是比较容易的,但那样,她就得见梁骘,还要去求舅舅,这都是她最不想做的事。
另外,到了那时,宜君还愿意和她走吗,如果她成了梁骘的侍妾,如果她为梁骘生了孩子……
唐曼的头愈发昏沉,想着想着,心头涌起无数委屈和不甘。
武阿季粗砺大指轻抚上她面颊:“阿曼,你怎么了,你同母异父的姐姐若能跟了梁使君,岂不挺好?”
武阿季的手慢慢从脸颊下移,放在她肩头,接着又落在她腰间。
尹子度站在门外。
焦仲卿终于不能违抗母亲坚决的命令,将妻子遣归。刘兰芝心灰意冷,收拾行李,准备往回家去,穿裙打扮,明亮美丽,像第一天嫁给焦仲卿那样。
武阿季轻轻地抱住了唐曼,唐曼没有挣扎,顺从地将头轻轻靠上他肩膀。
黑暗中,尹子度藏起眼睛,脸彻底凝固住,心像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痛。
他的灵魂有一半呆在原地,另一半漂浮在布满尘埃的空气中,心绪凋零,一瓣一瓣落下来,像玫瑰破碎的花瓣。
刘兰芝被哥哥逼迫,答应了府君之子的求婚。
尹子度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他头很疼,分不清自己是那个被采桑女拒绝的高傲自大的使君,或者是犹豫焦灼的焦仲卿。
准备昏礼的人像流水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刘兰芝于是哭着裁剪衣服,刀划破指尖,血滴在绫罗上,红豆一样惊心。
唐曼一边三心二意地回应武阿季的拥抱,一边开动脑筋思考。宜君进了使君府,这可怎么好呢?
武阿季低头,嗅到女郎发间芳香。
唐曼象征性抽了几下鼻子,哼出一些类似于抽泣的响动,随便糊弄。没想到武阿季将她搂得更紧了。她逐渐有些喘不上气。
门板响起砰砰几声,敲得不紧不慢。
武阿季打开门,见尹子度抄着手,直挺挺立在门外。
唐曼红着鼻尖转过脸,咳嗽了两声,目光滑过那个熟悉的人时,有些惊讶,又慢慢扭头转了回去。
尹子度脸苍白得吓人,她疑心他中了暑。
武阿季明白,做弟弟的总是习惯围护姐姐。尹子度看到自己和阿曼这样亲密拥抱,说不定要大发一通脾气,就像那天他提着兔子遇到他一样。
没有想到,尹子度一点没有发怒,反而和颜悦色,面带笑容。他修长的手指抠紧门框,手腕青筋凸起,微笑说:“阿季哥,太公在堂上行射覆,喊你去呢。”
武阿季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唐曼,“我去去就回来,”又拍拍尹子度肩膀:“多谢阿弟。”
弟弟接纳了自己,也是好事一件。
尹子度喘了口气,对他咧开嘴笑。
武阿季经过他时,悄悄嘱咐:“你姐姐心里难过,你去哄哄她,别和她拌嘴。”
尹子度含笑道:“好。”
唐曼直觉感到不妙,她站起身,想跟着武阿季一起出去。
门已经被尹子度关上了。
武阿季一路赔着笑脸,躬身作揖,好不容易挤到大父跟前:“爷爷,您叫我?”
武阿燕奇怪:“谁叫你了,你自己玩去,这边有我照看。”
武太公一把抓住孙子,递给他一樽酒:“算了,阿季既然来了,咱们就开始射覆吧!”
武阿季连声诺诺。
焦仲卿闻讯飞奔回家,在刘兰芝家二三里处停下,马儿悲鸣,他心神俱碎。
刘兰芝蹑履出门,拍着马鞍向他诉说离别。
一人看得眼睛通红:“这演得是个什么?”
“庐江小吏焦仲卿和刘兰芝的故事。”
他“咦”了一声,收回眼泪,好奇地问:“庐江县的事,怎么传到冀州来的。”
另一个倡优笑道:“倡家走南闯北,就是吃这碗饭的!这样的奇人奇事,奇景奇情,如何不能跨过江水,流到黄河对岸呢?”
台下观众如痴如醉。
那人果然用袖略揩眼泪,连连点头:“说得很是。”
尹子度抄起手,踏着草秆慢慢走了进来:“我是不用再替你找人了,我看下次吃酒席,就该是你的昏礼了。”
一片阴影罩在头上,像一朵凝水的乌云。唐曼站直身体,莫名有些发怵:“你胡说什么呢。”
尹子度逼视她:“徐宜君给你下药了?为什么揪着她不放呢。”
他停在她面前:“你就这么确定,她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