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芸跟薛洪魁很“识做”,快到董自辉跟前的时候,先站住了,垂首立在路边,面无表情地盯着董自辉。
刘世勋朝董自辉招了下手,招呼道:“自辉老弟……”
董自辉并不想搭理他,更没有邀请他进屋坐坐的打算,就横切到刘世勋面前,沉声问道:“哦,刘首富,有何贵干?”
刘世勋两脚站定,但上身摇晃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又捋了捋那根猩红色的丝质领带,也把语调整得正经了些道:“我电话咨询了有关专家,老弟的想法很有意思,也有不错的可行性。不过,咱们还是要签一个补充协议。我带来了。”刘世勋说着,把纸抖开,递向董自辉。
董自辉一把揪过纸来,搭眼看去。
协议上的内容主要是约定了合同条款以外,双方不得节外生枝再提任何诉求。不管外部环境发生什么变化,都必须按照约定的条款执行,否则就要按约定缴纳违约金之类。
董自辉暗笑一声,心道:这不是我正想要的吗?要是自己去读大学了,首富在家里再见钱眼开另生枝节地兴风作浪,岂不闹心?如此这般,甚好。
董自辉掏出笔来,就要在补充协议上签字,一想不对,就对刘世勋说:“你这不对,只有对我家老爷子的约束,你的却没有。首富就一定会守约吗?我听到的事迹却不是这样,反而恰恰相反。”他盯着刘世勋认真而语带嘲讽地说着。
刘世勋并不在意他的语气,就说道:“你有什么要求,说说看,要是没有异议,让秘书写上就行了,咱今天就签了。我还等着去彭都进一批器材呢。你说吧。”
“简单……”董自辉认真地看刘世勋,脸带轻蔑地说,“就一条,你不能以任何借口骚扰我家里的人。记住了,任何借口,和我的家人。明白吗?”
刘世勋眼珠子转了两转,“嘿”然一笑道:“爱情也算借口吗?”
“你是首富,这点都不明白?法律管不了感情的事,但可以威慑感情的产生。如果别有用心,那就不在此列了。”董自辉知道他的话有所指,就立刻堵住了他觊觎姐姐董自敏的突破口。
刘世勋心道:这小子贼精啊。抬腕看了看表,讪笑道:“啊哈,你说的我同意,小芸,把董才子的话写上,请他签了字,咱们打道回府了。”
谢小芸嫣然一笑,冲董自辉点点头,上前接过董自辉递过来的纸,蹲下,在膝盖上填写了补充的协议条款,完了递给刘世勋。
刘世勋拿起来认真地端详了一阵,点点头,招手让薛洪魁蹲在自己面前,把后背露给刘世勋。
刘世勋把补充协议铺在薛洪魁背上,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站在旁边招呼着董自辉。
董自辉见薛洪魁蹲在刘世勋跟前,把后背露给自己,而刘世勋得意地望着自己,手里的笔在捻动着,觉得这场面甚是滑稽,但签协议是件严肃的事,就强忍住笑,上前接过刘世勋手里的笔,在薛洪魁的背上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小芸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值得纪念的瞬间。
刘世勋走过来,扯着协议,强搂着董自辉,又让谢小芸拍了几张照,低声念叨着:“留个见证,也是个纪念。哈。”
躲在暗处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董自敏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
下弦月是朦胧的,已经爬上了中天。
早秋的虫在顽强地嘶鸣着。
董老栓的院子里依旧亮着明晃晃的节能灯,灯光映射着半边的院子,倒映着朦胧的天光,在一片沉静里透出一种不屈的挣扎。
更有刨子丝滑地切削着木材的“刺啦,刺啦”的声音带着沉郁的节奏,充斥着不大的院子。
偏厦子里单人床上的董自辉猛然睁开眼睛,聆听着院子里刨子刨削木材的声音。
片刻,他一个激灵爬起来,披衣下床。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见院子里明晃晃的灯光下,董老栓正在奋力刨着木材。
刨花翻卷滚下,落在他使劲蹬地的脚边。
董自辉不知道父亲在做什么,以前父亲也有过深夜工作的经历,但那是为了客户结婚吉时吉日而赶工。
没听说过父亲现在还这样忙碌,董自辉不由心里空落了一下。但想来父亲是有什么心事难以开解,就用这几十年一贯的劳作来消解内心的烦忧?
他久久地望着院子里硕大的木工案子边劳作的父亲,和他那几乎满头的华发,心里一阵酸楚掠过,暗暗地想到:绝不能让父亲再如此操劳。
刺啦声停住了,董老栓放下刨子,抬起下面的板材,吹去细小的刨花和木屑,稍稍抬起,眯眼瞄着木材是否平整,然后放下,拿起刨子敲打了一下刨刀的高低,又开始了推动。
刨花顺着木刨上的缺口卷出,如妙龄女郎秀发上乳白色的发髻。
董自辉欣慰地笑了一下,转身欲出偏厦。
后脑正中一阵钻心的痛,两眼一黑